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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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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熙鳳是不是上了王夫人的當, 與賈珠無幹。就是王夫人那裏,也與他的幹系不大——別看王夫人是王子騰的親妹子,可是出嫁從夫,哪怕王子騰犯事, 罪不及出嫁女, 王夫人也可平安無事。

當然也有前提, 那便是賈政能容得下王夫人。若是二房還在榮國府當家,賈政自是容不下的,沒看前次王夫人放印子錢事發,賈政頭一件要做的便是休妻?可是現在二房已經搬出了榮國府,賈政兩個腳筋還被賈珠挑斷了,軟飯硬吃都做不到的賈政, 已經說不起休妻的話來了。

現在最要緊的還是說與寧國府分宗之事。

賈赦對此沒有什麽意見, 他一向是個混不吝, 只有他威脅別人的, 哪受得了賈珍借王熙鳳威脅他?以前沒提分宗,是他沒想到,現在賈珠提醒了, 他覺得不是壞事。

賈璉倒是有些顧慮,那就是賈元春剛剛封貴人,賈家便傳出分宗之事,會不會讓她在宮裏的日子不好過。結果這顧慮剛說出口,便被賈赦噴了一臉的吐沫星子:“剛才珠兒都說了,兩房已經分家, 她在宮裏日子好不好過,還用得著你惦記?”

賈珠無語望天,也就是自己現在與賈赦的利益相同,要不他哪怕對賈元春沒有半點感情,也會給賈赦來一下子:一面指望著別人給你出主意,一面卻跟別人分的條清綹晰,人幹事?

覺得自己不能這麽便宜了賈赦的賈珠,在與賈赦商討完正事之後,直接封了賈赦父子的五感,當著他們的面把賈赦藏的私房銀子一個子不剩的放到自己懷裏,拍實後才放開他們的五感。

那對父子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,還想跟賈珠討論一下細節,賈珠已經提出告辭:“好歹我們一房已經分出府去了,有些事也不便參與過多。我還要準備春闈,便在家專待大老爺的好消息。”

賈赦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有些不地道,不好意思過多糾纏,命賈璉送客後,想找出些銀子讓賈璉去打點族中族老,卻發現自己的私房銀子全沒了,一時臉色陰晴不定,把書房裏服侍的小廝輪流打了個遍,也沒問出誰是內賊。此是後話,不提。

賈珠回府之後也沒閑著,直接讓人把賈政從外書房擡回了王夫人的正院,理由十分簡單,那就是王夫人雖然也有腿疾,可是已經不疼不癢,應該服侍賈政這位夫主。

王夫人與賈政早已經相看兩厭,想不通一向體貼的長子,為何突然把賈政擡到自己院子裏來。賈珠早有話等著她:“太太,趙姨娘雖然青春已過,也不能總到二門外走動。還有探春,想給老爺侍疾是好的,出了二門,被人看了去如何是好?”

幾句話讓王夫人覺得賈珠還是體貼自己,現在賈府都是自己當家,要是鬧出些醜事來,人家指點的也是自己這位當家主母。

因此王夫人很是把內院整治了一下,手段很是狠辣。卻因整治內院占了功夫,沒發覺自己這兩年培養出來的心腹,一個個又不見了。

等王夫人再想與王子騰或是王熙鳳聯系的時候,發現自己手裏已經沒有了可用之人,便是內宅,除了正院貼身服侍的丫頭們,連小丫頭與粗使婆子都悄悄換過。

對於一個掌控欲極強的人來說,哪怕做這事兒的是自己的長子,王夫人也是不能忍的。可是卻不得不忍,因為賈珠已經進了貢院,去赴春闈了。

林如海對賈珠的學業評價很高,可他還是不敢不全力以赴。三場出來,也是身疲神乏,吳明接上人後,賈珠只問一句府裏是否安靜,得了肯定答覆,便靠著車廂睡了過去。

王夫人便有心想找賈珠問清楚自己那些心腹的去向,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打擾他休息——三年前賈珠如何與賈母、賈政等人離心,王夫人還歷歷在目,不想重蹈覆轍。

可是等到賈珠緩過勁來,王夫人又恨不得自己當時便向賈珠問清楚的好,這哪裏是兒子,哪裏體貼,分明是來向自己討債的。

聽聽,可有一個做兒子的告訴母親,只管安享尊榮便好,外事有男人做主,女人不必多參與。

看看,可有一個體貼的兒子會跟母親說,讓她不必再與娘家往來,因為她的娘家從來都沒把她放在眼裏,也沒把她的孩子放在眼裏?

直到此時,王夫人才知道賈珠的所有孝順與體貼,都是為了穩住自己,好讓自己不妨礙他科舉。現在他只差一個殿試,自己這個做母親的,一旦說出一個不好來,別人都不會指責賈珠,而是會認為自己看不得兒子好。

想明白的王夫人,看著下不得床的賈政,只能對著自己吆五喝六,而自己也不良於行,突然發現,自己與賈政竟是同病相憐,從此都要看著賈珠的眼色過日子,就算是拿孝道也拿捏不到他分毫了。

“為什麽?”王夫人不問出這句話來,死也不甘心。

賈珠一臉平靜向賈政道:“大老爺那裏遣人送信過來,明日一早要開祠堂與寧國府分宗,我與老爺都要過去。”

王夫人的聲音更大了些:“我在問你話呢,你如此行事,是為了什麽?”

賈珠還是很平靜,這次看的就是王夫人:“太太可記得三年之前,我一個人在榮國府的小偏院裏等死?”現在不過是輪到你們了而已。

寧榮兩府分宗之事,在京裏還是引出了一片水花的,不過隨著春闈發榜、殿試將近,那水花也就在水面上打了個旋,便消散的無影無蹤了。

就連當事人之一的賈珠,也只是在開祠堂那一日到場觀禮後,便一心準備起殿試來,全不管正院裏賈政怎麽咒罵賈赦肆意妄為,也不管王夫人又派出哪個見錢眼開的婆子給王家或是王熙鳳送信。

信都被他截下了,裏頭的內容背都背得出來,又有什麽值得看的?直接扔進廢紙堆裏,一把火燒了便是。現在沒有什麽比殿試更重要。

賈珠春闈中了第十八名,便是殿試發揮的好,一甲也是不敢想的,倒不如現在就挑一挑可以去什麽地方就任。林如海本意是想讓賈珠考庶吉士,賈珠自己卻沒有這個打算——留在京裏,除了收些金銀或是糧食,再也沒有別的物資可以收集。倒不如去一些看似貧瘠實則礦產豐富的地方,盡可能的多收集些物資。

對林如海自然不能說出這個理由,賈珠只說自己在京裏住的不暢快,不如到地方任些實事。為什麽不暢快,林如海比他自己還知道的多些,想想也就同意了。

殿試之前,寧國府傳出了秦可卿病逝的消息,賈珠聽後讓管家送了一份奠儀,自己仍然看書——兩府已經分宗,榮國府之人倒不必如原著一般,還要給個小輩居喪。不過分宗時京城賈家跟著榮國府這一枝的人不多,大多數還是選了嫡枝的寧國府,那排場應該也小不到哪兒去。

管家回府後證實了賈珠的猜想,寧國府這次仍要大辦,賈珍左挑右選棺木都覺得不中意,正派人四九城的尋好棺材呢。哪怕人還沒有入棺,僧道之流也日夜不停的念起經卷來。四王八公或是武勳之家的人,走馬燈似的送祭,一條寧榮街都擺不下車馬。

聽到這裏賈珠擰了眉,擺手讓管家出去前,吩咐他務必約束好府裏的奴才,無事不得外出——秦可卿就算真是先太子的私生女,也沒到為了她停了殿試的份上。殿試後必排宮宴,而幾世以來四皇子搞事,無不是借著宮宴……

因此便是知道自己殿試成績又進了兩名,中了第十四名進士,賈珠的臉色也一直平平,與一眾強自壓抑著歡喜之態的進士截然不同。

看在已經宦海浮沈的朝臣們眼裏,就是穩重自持,知道他身份的人,還要讚一聲不愧是國公府出身,果然寵辱不驚。就連皇帝,在聽完狀元代表本科進士們,聲情並茂朗讀完謝恩奏章後,也隨手指了一下賈珠:“可是榮國公後人?”

賈珠心裏再罵皇帝要把自己架到火上烤,面上也要誠惶誠恐的出列,跪下後奏道:“臣,賈珠,祖,榮國公賈代善,父,前工部員外郎賈政。”

皇帝聽了微微點頭:“賈代善當年也是愛讀書之人,更想子孫讀書,不想真讓你把書讀成了。”

賈珠口稱不敢,自己還要繼續努力等語。皇帝便讓他起身,不出意外的,歸列途中,賈珠已經感受到了幾束隱晦的目光在打量自己。

賈珠也外放了靈魂力打量這一殿的“國之肱骨”,皇子們現在聽政的是三皇子、四皇子、五皇子、八皇子,還有諸位閣老,武勳與文臣分列,看上去涇渭分明。賈赦竟然也在武將之中,不過看上去與沒什麽精神,象是沒睡醒的樣子,與身邊打了雞血似的人們格格不入的樣子。六部之人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員到了,林如海也位列其中,就是位置有些靠後。

這些人裏,有多少人站了隊,又有多少人觀望,賈珠不得而知,他現在的心神,被王子騰給吸引住了。按說京營節度使要駐於營中,不該出現在殿試之上的,王子騰卻來了,還站在了武將的靠前位置。

王子騰是站在四皇子一隊的人。

正想著,王子騰竟回過頭來,看了賈珠一眼,賈珠面色平平的回視過去,然後低下頭。王子騰眼神暗了一下,很快的轉過頭去。

他的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,讓一直註意著的賈珠心裏一動,王子騰在緊張。自己不過剛中了進士,連官還沒授,就算知道自己與王家生分了,王子騰用得著這麽緊張嗎?

帶著這個疑問,賈珠一直到三甲跨馬游街去了,還在註意著王子騰。只見他在武勳中游刃有餘的說笑,不時的與人低聲交談幾句,看上去很是輕松。就是不時四下張望一眼的動作,與那份面上的輕松有些格格不入。

賈珠輕輕抿了一下嘴唇,人都願起座八居位極人臣,卻不知道顯貴背後也不是完全不用付出的,光是在等待的過程之中,吃不上喝不上,就夠個人受的,一般身體不好的人,怕是抗不住。

想到這裏,賈珠不得不註意一下林如海,他的這位先生雖然身子已經調理得如常人一般,可是這麽長時間的站著不吃不喝,只怕也頂不住。

好在林如海是個有韌性的人,雖然不大與身邊的人交談,卻一直在微笑著聽人說話,不時的還點一下頭或搖一下頭,看上去參與感就很強。

看來自己提醒還是有用處的,賈珠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,繼續把心思用到王子騰身上。不一時,有一個小太監匆匆來到王子騰身前,賈珠趕緊用靈魂力探過去,也只聽到小太監伏到王子騰耳前說了一句:“宮宴都準備好了,王爺請王大人務必仔細。”

王子騰身後的拳頭握的已經發白,眼睛看向註意到他們的武勳,面上露出敷衍的笑容,向小太監說一句:“知道了。”那個小太監便跟來時一樣匆匆向著內宮而去。

牛牽到哪裏都是牛,這話對四皇子適用,對王子騰也一樣適用呀——那個小太監明顯不是四皇子的人,畢竟現在四皇子還未封王。不是四皇子的人還能在深宮內處來去自如,對比一下王子騰與張友士的對話,不難知道小太監是義忠郡王的手下,王子騰一如既往的在腳踩兩只船。

賈珠心裏冷笑一下,把靈魂力收回來,默默的想著一會兒宮宴,自己是不管不顧的直接拱八皇子上位,還是看著兩代奪嫡人馬廝殺。

給賈珠考慮的時間並不多,狀元帶著榜眼、探花已經走完了人生巔峰,禮部官員已經招呼今科進士排班站定,再跟著朝臣們的隊伍一起,向著奉天殿行去。

剛剛走過乾午門,前頭的人竟然停了下來,賈珠與他並列而行的人不由得對視一眼。已經由禮部帶著演過禮的進士們都知道,為求吉利,這條行進的路線是歷年進士們參加宮宴都要走的,時辰也是細了又細,隊伍沒有停下的時間。

也沒有停下的必要。

為了讓自己一會兒的表情更加真實,這一次賈珠沒有用靈魂力觀察發生了什麽事。不一會兒,前頭就悄悄傳來了消息,可能是因為剛才站的時間過長,次輔走著走著昏了過去,現在已經被擡走了,隊伍又行進了起來。

可是氣氛卻一下子由喜氣洋洋變得沈重起來。

直到所有人都在指定的位置坐下,龍椅上仍是空無一人。賈珠還是鼻觀口口觀心,連靈魂力都省下了——幾世都是一個套路,實在讓他提不起好奇之心。

許多進士,一生說不定只有這一次得見聖顏的機會,哪怕平日再重儀態,也不時的向上瞟一眼。可惜他們的座位離禦座太遠,別說現在龍椅上沒有坐人,便是皇帝已經坐了上去,大部分進士也看不清他的鼻子眼睛。

等了一刻,凈鞭三響,皇帝徐徐走上禦階,禮部尚書高呼“跪——”,所有人都起身,隨班就行的跪下三呼萬歲,又聽到禮部尚書高呼:“起——”

這便是瓊林宴與其它宮宴的區別之處,唱禮的不是宮裏的大太監,而是禮部尚書。賈珠隨眾跪拜起身,又按著禮部尚書的指示謝了皇帝賞坐,大家才得以入席。

接下來便是皇帝祝酒,自是要勉勵新晉的天子門生們,賈珠等人又得跪下謝恩,再重新坐好。賈珠實在搞不懂這麽跪來跪去,同科進士們怎麽還一臉榮耀,反正他自己只覺得麻煩。

酒過三巡,就到了皇子們向皇帝敬酒的時間,賈珠有心,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,發現四皇子竟越過三皇子率先站了起來,心裏暗道:來了。

四皇子沒有讓賈珠失望,說出來的話可以稱為大逆不道:“父皇功高遠超先祖,庇佑天下百姓多年,著實辛苦了,做兒子的總想著替父皇分憂,奈何不知該如何做才好。還請父皇滿飲此杯,對兒臣不吝賜教。”

皇帝的眼睛瞇了一下,好象頭一次認清這個兒子一樣,良久才看向坐在那裏不言不語的三皇子:“老三,你可是也希望得到朕的指教?”

三皇子起身後連道不敢,還道:“雷霆雨露俱是天恩,父皇是否願意賜教,都是兒臣們的福氣,兒臣只願父皇身體康健,萬歲千秋。”到了這個時候,還不忘記給四皇子上眼藥。

五皇子也已經站了起來:“三哥這話說的有理,父皇想指教誰不指教誰,都由聖心獨斷,哪兒有四哥這樣強求的?”說完得意洋洋。

四皇子哂然一笑:“因為今日新科進士們瓊林宴,父皇得了新的門生,我才見獵心喜,想如這些進士們一樣得到父皇的指點,怎麽算是強求?當年咱們在上書房的時候,先生們不也教導咱們要活到老學到老嗎。”

這下子皇帝也笑了:“老四說的不錯,朕也該活到老學到老。今日不就從老四身上學到了一招,便是當爭則爭。”

他的聲音不高也不低,聽到朝臣與新科進士耳朵裏卻如同炸雷一般,知道皇帝這是對四皇子剛才的話不滿了。可是四皇子本人如同沒聽出皇帝話中之意一般,笑著應道:

“父皇說的沒錯,別說生在這帝王之家,便是普通百姓家裏,為了得家主之位,還都要經一番算計呢。”說完回身看向席間的王子騰:“王大人,我說的可是這個理兒不是?”

王子騰被四皇子點了名,不得不站了起來,向著皇帝與四皇子行禮之後,一句話都不說。賈珠心下納悶,這王子騰可是四皇子一夥兒的,怎麽四皇子拿他說事?就算王子騰自己越過王子勝做了王家的族長,也不該在這個時候提起吧?

皇帝聽了呵呵一樂:“你消息倒是靈通。”然後臉上的笑一收:“來人,把這個逆子給朕拿下。”

四皇子把自己杯中酒一飲而盡,杯子狠狠摜到地上:“父皇這是看著兒臣也不順眼,想跟大哥、先太子一樣處置了兒臣不成?也是,左右父皇的兒子多,便是處置了兒子,也不至做黃臺瓜辭。”

皇帝只冷冷看著四皇子,等著禦林軍聽了自己的號令拿人。誰知等來等去,禦林軍紋絲不動,沒有一個上前擒拿四皇子。

“怎麽,朕的旨意你們竟聽不到嗎?”皇帝狠狠的看向站在奉天殿外的禦林軍:“還不快進來把這個逆子拖下去。”

殿外響起了整齊的腳步聲,也有甲胄聲傳來,四皇子向著皇帝笑道:“剛才兒臣已經說過,不知道該如何替父皇分憂。現在父皇連禦林軍都指揮不動,不如兒臣替父皇除了這些不聽話的奴才。”

說完向著殿外揚聲道:“守殿的禦林軍不尊皇命,速速拿下。”

便有京營服飾的兵士上前,把守殿的禦林軍都拖開,自己頂替了他們原來站的位置。皇帝已經看清來人的服飾,不敢相信的看向王子騰:“王子騰,你——”

王子騰再次向皇帝行了禮,才道:“臣是奉皇命行事。”

“好,好,好一個奉皇命行事,你眼裏的皇是哪一個,朕還沒死呢。”皇帝氣的口不擇言,不想說完之後,嘴角便溢出血來。

三皇子見皇帝身斜欲倒,想上前去扶,卻被四皇子一腳踢開:“三哥,這點兒小殷勤,你就不用跟弟弟爭了吧。”說著自己跨過倒地的三皇子,一步步走向禦座。

戴權擋在皇帝身前,向著四皇子高聲道:“請四皇子三思。”

四皇子眼看著禦座就在眼前,別說是一個太監,就是親娘也別想攔下他,一把推開戴權,自己要去扶皇帝,口裏還說著:“這次宮宴不是五弟負責的嗎,竟然敢給父皇下毒,來人,還不快把五皇子拿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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